朱松純在工作中。
受訪者供圖
人物名片
朱松純：1969年出生，湖北鄂州人，計算機視覺專家、統(tǒng)計與應用數(shù)學家、人工智能專家，現(xiàn)任北京通用人工智能研究院院長，同時擔任北京大學講席教授和清華大學基礎科學講席教授，并任北京大學人工智能研究院、智能學院院長。他長期致力于構(gòu)建計算機視覺、認知科學乃至人工智能科學的統(tǒng)一數(shù)理框架，在國際頂級期刊和會議上發(fā)表論文300余篇；三次問鼎計算機視覺領域國際最高獎項——馬爾獎；兩次擔任國際計算機視覺與模式識別大會主席。
會收拾玩具、主動擦拭牛奶污漬、與人對答自如……1月28日，全球首個由價值與因果驅(qū)動的通用智能體——“通通”，通過北京通用人工智能研究院舉辦的“邁向通用人工智能前沿科技成果展”與廣大觀眾見面，引發(fā)廣泛關注。
“這是北京通用人工智能研究院過去兩年中的一項重要成果，標志著我們在通用人工智能研究方面邁出了關鍵一步�！北本┩ㄓ萌斯ぶ悄苎芯吭涸洪L朱松純介紹。
近年來，朱松純每天在北京通用人工智能研究院、北京大學、清華大學與一大批青年研究員、教授、學生們互動、講課，開展一系列科研攻關……
“科研過程中那種張弛有度的體驗令人難忘”
朱松純出生于湖北鄂州梁子湖邊的長嶺鎮(zhèn)。小時候，聽城里來的人說計算機能和人下國際象棋，他感到十分好奇，長大了想當科學家的想法在年少的朱松純心里默默扎根。1986年，他以優(yōu)異的成績考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計算機科學技術系。
大學期間，朱松純對人工智能產(chǎn)生了濃厚興趣，不僅去旁聽人工智能導論課程，還選修了研究生課程——神經(jīng)網(wǎng)絡課。大三時，他給生物系認知科學實驗室老師寫信，申請獲得了參與早期視覺注意機制研究的機會……
“可否構(gòu)建一個統(tǒng)一的理論，來解釋各種紛繁復雜的智能現(xiàn)象，實現(xiàn)通用的人工智能？”上大三時，朱松純確立了自己的研究目標。當時，國內(nèi)人工智能研究剛剛起步，參考資料匱乏。為了搜集資料，朱松純和同學坐火車到北京，在國家圖書館復印了上百篇科研論文，裝進雙肩包里，背回學校，跟同學們一起研讀。
1996年，當朱松純獲得博士學位時，他已在相關領域嶄露頭角：他第一次用統(tǒng)計的方法，將困擾計算機視覺領域20多年的基礎問題——“什么是紋理”，用數(shù)學模型準確地刻畫了出來，以頗具前瞻性的眼光向領域內(nèi)的傳統(tǒng)范式發(fā)起挑戰(zhàn)。
“時不我待，一定要做出些原創(chuàng)性成果。”朱松純說，因為科研任務很重，他經(jīng)常在實驗室工作到很晚，下班回家時，看著天上的皓月，心情格外舒暢，“科研過程中那種張弛有度的體驗令人難忘。”
“不僅要走原創(chuàng)技術路線，還要有一支自己的研究隊伍”
2020年8月底，在國外留學、工作多年后，朱松純回到北京，籌辦北京通用人工智能研究院。“想要在人工智能領域勝出，不僅要走原創(chuàng)技術路線，還要有一支自己的研究隊伍�！睘榇�，朱松純?nèi)肼毐本┐髮W、清華大學，打造全新的、本博貫通的人工智能課程體系，并積極推動成立北大智能學院。
朱松純認為，人工智能的發(fā)展離不開與各學科的交叉發(fā)展。所以，他將人工智能學科的培養(yǎng)目標定位于“新工科”“新文科”的大交叉背景下的“通識”專業(yè)。
專業(yè)課都教些什么？具體怎么教？拿物理課來說，如果只講“力學”“電磁學”，沒有涉及物理學的最新進展，不利于學生以后開展科研工作。“朱老師將物理課的課程大綱逐一分析，逐條明確知識點�！北本┐髮W人工智能研究院副院長李文新說，他還跟物理學院老師一起開展專題研討，為學生量身定制授課內(nèi)容。
在朱松純推動下，北京大學在元培學院建立了通用人工智能實驗班，清華大學在自動化系設立了因材施教培養(yǎng)計劃通用人工智能方向。
“這種培養(yǎng)方案讓我受益匪淺�！眲⒂钍乔迦A大學自動化系2020級本科生，大一下半學期，他成為清華大學因材施教培養(yǎng)計劃通用人工智能方向的第一批學生。
專題講座、暑期科研實踐、科研實訓營……劉宇除了系統(tǒng)學習通用人工智能所涉及的交叉學科，還參與形式多樣的科研、人文活動。在導師的指導下，他從讀論文、寫摘要入手，開始了計算機視覺方面的科學研究。
“用更好的成果回報國家，這是我們的責任”
在一些科幻電影中，有一種智能陪伴機器人，可以陪主人公一起學習、玩耍。當主人公情緒失落時，智能陪伴機器人會安慰他，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。
與只能完成單一任務的智能體不同，這種智能陪伴機器人是一個通用智能體。這正是朱松純孜孜以求的研究目標：打造具有自主感知、認知、決策、學習、執(zhí)行以及社會協(xié)作能力，同時符合人類情感、倫理和道德觀念的通用智能體。
“要實現(xiàn)這一目標，就要改變以‘大數(shù)據(jù)，小任務’為架構(gòu)的‘鸚鵡范式’，轉(zhuǎn)換為以‘小數(shù)據(jù)，大任務’為架構(gòu)的‘烏鴉范式’�！敝焖杉兘忉�，鸚鵡學舌是通過重復訓練實現(xiàn)的簡單模仿，是一種低級智能；烏鴉喝水看似簡單，卻屬于自主推理行為，是由價值與因果驅(qū)動的高級智能，也是人工智能的未來發(fā)展趨勢。
在科技部和北京市支持下，北京通用人工智能研究院的組建工作進展順利。在創(chuàng)建之初，朱松純就希望從中華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中尋找人工智能學科發(fā)展的根基，以原創(chuàng)技術路線，開展有組織的科研。創(chuàng)建北京通用人工智能研究院的消息一出，立即引起不少海內(nèi)外科研人員的關注。
僅兩年時間，通用人工智能研究院就先后吸引200多人加入，組建了通用視覺、自然語言與人機交互、機器學習、認知計算與常識推理、多智能體、機器人等多個研究團隊。“在一座大樓里，我們可以根據(jù)交叉研究的需要跟同事自由組合，合力攻關前沿課題�！毖芯咳藛T楊耀東說，在通用人工智能研究院這個綜合平臺上，人才聚合的作用開始顯現(xiàn)。
“朱老師是一位很純粹的科學家�！北本┐髮W人工智能研究院助理教授朱毅鑫說，“經(jīng)�？匆娭炖蠋熥谵k公室里沉思，草稿紙上畫得密密麻麻。對于學術前沿問題，他總是有獨到的見解�！�
“做科學研究不能哪里熱鬧就往哪里鉆�！敝焖杉兘�(jīng)常用自己的經(jīng)歷啟發(fā)科研人員，“要做原始創(chuàng)新，有全局觀和前瞻思維，預判科學前沿趨勢，才能取得領先優(yōu)勢�！�
“不隨大流”是許多人對朱松純的評價。在參與“可解釋人工智能”科研項目時，很多專家采用可視化深度學習方案，朱松純則另辟蹊徑，確立了全新研究范式�！捌鸪鮿e人都認為這是不切實際、無法實現(xiàn)的。”朱毅鑫說，在朱松純帶領下，這項成果最終被國際學術期刊《科學》和《科學·機器人學》同時刊登，被評價為“將人機團隊合作領域的人工智能研究向前推進了一大步”。
一次，團隊通過影視資料學習錢學森、鄧稼先等老一輩科學家事跡時，朱松純說：“他們在那么困難的條件下都能作出那么大貢獻，用更好的成果回報國家，這是我們的責任……”
記者手記
用人文情懷滋養(yǎng)高水平科研
辦公樓過道上懸掛著書法作品，書架上擺放著文史哲書籍，詩詞名句不時脫口而出……初識朱松純，記者就感受到這位科學家身上濃濃的人文情懷。
深厚的人文素養(yǎng)不僅讓朱松純在科學研究中受益良多，也為他打下了愛國、敬業(yè)、奉獻的精神底色�？蒲泄ぷ髡呶ㄓ兄敬娓哌h，將個人理想與國家需要結(jié)合起來，才能做出頂天立地、高水平的科研成果。
朱松純的經(jīng)歷啟迪我們：無論從事什么研究，支撐科研工作者走得更遠的，則是求真的精神、探索的勇氣，以及家國情懷與責任擔當。
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24年01月31日 06 版）